《人世间》:东北往事的另一种诠释

来源:三三电影网 人气: 更新:2023-01-12 12:14
近年来,有关“东北文艺复兴”的话题,正将东北叙事的能见度推向新的高潮。

犯罪、悬疑、喜剧等题材不断涌现,甚至出现了分支“鹤岗宇宙”(指导演耿军以鹤岗为背景拍摄的系列电影)。

而文学与影视,亦达成了双向奔赴。

作家梁晓声怀揣着对故土的留恋,洋洋洒洒写下百万字的长篇小说,以白描的笔法讲述了一个东北普通工人家庭跌宕起伏的生活境遇。

于是,便有了这部同名改编剧——

《人世间》



对于北方观众来说,它是一场大型回忆杀。

对于其他观众来说,《人世间》提供了另一个相当贴近现实生活、接地气的视角。

01.工人的世界:“我们”、“他们”

周秉义(辛柏青饰),早年间任职于建设兵团,北大毕业后走上仕途,代表有学识,有能力的优秀干部;



周蓉(宋佳饰),下乡知青出身,通过自学考上北大,代表了思想独立的知识女性;



周秉昆(雷佳音饰),从木材厂辗转到酱油厂,后来又辞职去了小饭馆,代表最广大的工人阶层。

以小见大,多层次、多角度地书写历史的变奏与社会变迁,是年代家庭剧的惯用模板。

随着剧情进展,《人世间》彰显出了与众不同之处:

剧集以周秉昆这一辈工人子弟为叙事锚点,把更多的笔墨用在了描写工人阶级的生活日常。

如果从宏观角度来看,工人的命运与“共和国长子”的兴衰休戚与共——他们享受了黄金时代的荣光,也亲历过转型期的阵痛。

他们是最好的时代见证者。

正如工业是社会的经济支柱,工人也是社会结构的中坚力量。

因此,要想还原历史,更全面地了解昔日的东北,就理应从“工人”的视角出发,从社会与文化的层面,理解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



顺着这个角度说,剧情实际讲述了周秉昆不断被人情世故敲打,慢慢被社会化的过程。

起初,周秉昆尚不知晓“工人”身份的特殊性。

他生在工人家庭,毕业后分配进了木材加工厂,天然地享受着工人身份带来的红利。

直到他目睹同事涂志强被枪毙而受了刺激,整天魂不守舍,又和领导起了冲突,结果丢了工作。

本来,他打算找青梅竹马的乔春燕(黄小蕾饰)给领导说句好话,让他去澡堂子上班。

春燕一听,愣住了。

好端端的工人不干,跑去给人搓澡和修脚?

要往严重了说,那相当于阶级跌落。

这一点,“愣头青”周秉昆不知道,“社会人”春燕心里却是门儿清。



后来,还是远在外地的大哥出了主意,让周秉昆去找未来姐夫蔡晓光(王阳饰),解决工作问题。

念在多年情分上,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准备安排周秉昆去酱油厂。

谈话时,他注意到周秉昆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胸前的厂标,说明对方其实更想去大型国营厂。

他一改先前循循善诱的态度,语气也变得强硬:“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建筑工人的儿子,实惠比体面重要。”

意思是,我是官二代,所以有资格进大厂,你是工人就守好本分,能进厂上班就谢天谢地了,别太贪心。



离开木材厂后,周秉昆发现有来历不明的人在光字片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他本以为是自己无意中惹了麻烦,没想到,水哥和骆士宾原来是涂志强的好兄弟。

而涂志强之所以失手杀人,他们难辞其咎。

为了弥补,两人决定委托他到太平胡同走一趟,给涂志强的遗孀郑娟(殷桃饰)送生活费。

但周秉昆对两人总是鬼鬼祟祟,一副在搞地下接头的举动很是不解。

水哥的一番话,再次戳破了那层透明隔膜。

工人家庭出身,母亲是街道积极分子,哥哥姐姐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他本身又是工人。

用剧里台词说,周秉昆就是根正苗红的红五类。

相比之下,水哥不仅要冒着风险赚钱(不久后,他和骆士宾因投机倒把罪被捕),即使挣了钱也上不得台面。

“我们不一样”,同样一句台词,在蔡晓光口中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到了水哥口中,便成了卑微的仰望。



借着送钱的契机,周秉昆对郑娟一见钟情。

但耐人寻味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维持着地下恋的状态,不敢对外声张。

一方面,考虑到女方的寡妇身份会招致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另一方面,他也不断从身边人的态度中预见到了这段恋情必将面临家庭和社会的阻力——眼尖如德宝,他一早就劝秉昆少和太平胡同那些没有户口的人来往,以免被缠上。



“人分三六九等”,是大家默认的社会范式。

工人除了拥有稳定工作,是潜在的好对象,还是比服务员高出一级,属于值得巴结的“领导阶级”。

而没有户口的穷人,无疑就是社会的最底层。



纵然深爱着郑娟,可周秉昆却没有冲破世俗偏见与阶级隔阂的勇气,甚至一度想要放弃。

直到周母突发脑溢血,需要人长期照料,他这才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把郑娟接回家。

然后,郑娟任劳任怨地伺候了周家老小整整两年,连本以为会棒打鸳鸯的周父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若非对周家有恩,作为拖家带口的寡妇,郑娟几乎不可能被接纳。



除了结婚找对象,工人阶级的身份认同对于人际交往同样有着重大影响。

周秉昆身边围绕着一群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自称“六小君子”。

仔细想想,他们为啥和周秉昆关系这么好?

一来,周秉昆性格踏实稳重、善良、有正义感,关键时刻靠得住,是大家公认的好人。

二来,大家都是工人子弟,有亲近感。



有了集体的概念,自然就有了“我们”和“他们”之分。

面对“我们”之外的群体,往往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巴结,要么排斥。

说到这,剧里有场戏很有意思。

机缘巧合下,周秉昆救了酱油厂曲书记的爱人,夫妻俩为了表示感谢,便邀请周秉昆等人来做客。

一进门,众人直接傻眼了。

环顾四周,整个曲家宽敞明亮,装修大气考究,到处摆着古董字画,洋溢着文化人的气息。

这一切的光鲜亮丽,和德宝的破洞袜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回家路上,众人一边回味,一边就“阶级差距”与“社会公平”的话题展开了讨论,周秉昆坚持认为夫妻俩都是好人。

闻言,吕川嗤之以鼻,“好人是好人,特权是特权”。

渴慕特权,同时又鄙视特权,自恃清高。

这种充满矛盾的微妙心态,也是工人阶级文化中的独特之处。



最后,负责一锤定音的是曲家派来的司机:

责任不同,待遇不同,天经地义。

由上至下,由外至内,整个社会的共同作用力就如同左右晃动的摆锤,不断形塑与修正着工人阶级的自我认同和阶级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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