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的一大特点就是“糙”，有很多地方他不屑于讲究，比如邵氏那种，打完大boss，飞起的腿还没放下，直接就飞出了“剧终”，高潮=解决事件=直接结束，8点20场次放完我们还要着急放10点场，你想回味回家自己慢慢回味。又比如无论上一秒探讨着多么正经严肃的母题，下一秒都能毫不违和加入喜剧的桥段。

哪有什么对错啊，只有立场罢了。你把香港电影当自家人，就会觉得他可爱。不当自家人，自然觉得他丧心病狂。世事大抵如此。

但是，无间道，他罕见的不“糙”，甚至在无间道之后的港片都有了这么一个坏习惯，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浮华，越来越舍本逐末。你引领这种电影美学观，你等于……你也有责任吧。

像某些得过金马奖的“小品”我就不提了，从真正的“电影”来看，三流电影讲视听语言，二流电影讲诗意状态，一流电影传“道”。

无间道的一些“道”，是属于东方文明的，西方电影人大部分没有那个语境，所以感受不到。港版无间道和美版无间行者，事儿还是那一个事儿，气质的差别。一个是精英的，一个是草莽的。老马重写实，修补了港版的一些剧情漏洞使之更加合理。港版是写意的，比如你难以想象小李和马特达蒙一起去音响店坐下听鲍勃迪伦，也可以接受梁朝伟被子弹打中头头上却只有一个点。

美版掐了一条很重要的线，就是黄秋生和梁朝伟的这条情感线。把他简单的处理成了上下级关系或是师徒关系。其实这种师徒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是很压抑的，甚至带有一种利益交换的成分。我在看哈利波特的时候对邓布利多就有这么一种感觉，尤其是凤凰社的时候，无论之后的解释再怎么合理，我仍然认为这是一种背叛。所以之后再也没对邓布利多这个人物有任何的亲近感。做一件事的时候首先要想的不是“我怎么想”，而是“我重视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

知道梁朝伟身份的只有那么俩人，其实，更像是，懂梁朝伟的只有那么俩人。这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关系。包括傻强这个人物，也是表达的这么一个状态。西方电影里这种东西其实很少，朗霍华德的极速风流中，“对手难求”其实要大于“知音难觅”的成分。而东方电影里，这种“同性知己”的例子却不胜枚举，比如杜琪峰的暗战、真心英雄，北野武电影里的寺岛进，看完所谓的“韩版无间道”--新世界，里面黄政民的“惺惺相惜”的刻画就相当成功（当然这个片子并不是“韩版无间道”）。

当然，张彻电影里的这种东西对直男就有点过了，我也很乐于用“酷儿电影”去分析张彻。这是后话了。

还有一点，就是所谓的“身份问题”，人们更愿意把无间道带入“后97”身份焦虑的语境下加以讨论，其实剔除这个背景，也有一些值得思考的“身份”，甚至是更加纯粹。就是儒释道中所谓的“阴阳一体”、“神魔一体”。

西方电影中永恒的母题就是圣经：创世、洪水神话、出埃及记、通天塔......其实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事，讲故事的方法不同而已。正邪是两分的、人们是有原罪的、上帝是超然的。亚伯拉罕一神教里上帝创世，可是上帝又后悔了。人们需要一个上帝来指导所有的顺序和对错，人们需要政治正确，人们需要普世价值。

你们各人要快快的听，慢慢的说，慢慢的动怒。为什么要什么事看见了就急不可耐的站队发表意见呢，你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么？这年头反转的事还少么？不长记性么？畜生么？

索多玛城里连10个义人都找不到，那“不义”自然就是索多玛城的普城价值了。那是不是凡事还要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以“道义”来压人呢？

在东方，正邪不是分明的，神魔他有可能是一体的，比如梁朝伟和刘德华。因果甚至是无序的，比如大只佬。世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无间道里的另一个“道”就是这个，他是一种传统东方哲学的产物，是一种挣扎，也是一种“复礼”的思考。

其实这些才是我们东方文明的传统，以及文化自信，而不是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