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和陵南初次交手。

在赤木和流川枫的努力下，上半场出乎意料地以陵南只领先湘北3分结束。

下半场，湘北依旧攻势迅猛，陵南的田岗教练喊暂停训斥队员，“被湘北追到这个地步，你们要觉得耻辱。”

骂声中，仙道彰若无其事地吃着柠檬。

他才不认为眼前的赛况是“耻辱”，因为，“湘北可没想象中那么软弱”。

时隔近30年，《灌篮高手》中这句算不得出名的台词，因为演员屈楚萧的一条社交网络状态，在2019年初的中国网络火了一把。

彼时屈楚萧刚因为电影《流浪地球》爆红。

“爆红”这字眼，这几年用得过于频繁了些，但冠在屈楚萧头上并不为过。

一场价值远超46亿元的全民狂欢，作为电影主角的他不可能不遭席卷。

一时间，爱他的人，憎他的人，好奇他的人，鄙薄他的人……铺天盖地。

舆论喧嚣，屈楚萧本可以站稳风暴中心再扎上两猛子，可他偏不——他以超出众人预期的速度把自己“藏”了起来。

说是“藏”，其实也就是回归工作，正常生活。

在微博上他扮演一个没有感情的广告机器；在ins上他偶尔分享思想片段；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和以往一样，认真演戏，默默生长。

“转学湘北的仙道彰”暂时消失，但屈楚萧一直都在——

不仅仅以演员或者公众人物的身份，还作为一个独立的有趣的个体。

专访时间是2019年11月14日，第七届ELLEMEN电影英雄盛典红毯前夕。

当我走进拍摄间时，屈楚萧刚刚结束梳化，还穿着酒店的拖鞋。

看到摄影机，他很自然地问一句“会不会拍到，要不要换鞋”，就大喇喇地半瘫进沙发。

“半永久寸头”，瘦削身材，犀利眉眼，艺人中也是难得的骨相优越、皮相个性。

我们的摄影师几乎不用特别找角度，很快跟我打了个pass，示意可以开始对话，“很上镜”。

于是再避无可避，屈楚萧放下手机，我们目光交接。

不算意外的，并没有假装热络的寒暄。

我心里“叮”的一声——像漫画里常出现的那种拟声，在提醒，眼前的“酷盖”果然很“屈楚萧”。

怎么算很“屈楚萧”呢？

我看过他的一些采访。

很多问题都能给出让问者猝不及防的答案。

有些不想答的则惜字如金，甚至直截了当地表示“不说”、“没有”、“不告诉你”。

隔着屏幕，率直变了调子，生出一丝不好接近的轻狂。

但真正面对面才发现，哪来的“狂”，他不过是做自己、说真话而已。

谁能想到，在镜头面前，这些真话反而成了被掩住光芒的宝藏。

你会鉴别，便能从中寻得妙趣。

采访当晚，屈楚萧作为颁奖嘉宾出席ELLEMEN电影英雄盛典，为《流浪地球》导演郭帆送上“敢为一刻电影突破精神奖”奖杯。

颁奖台上，他依旧话不多，没用“套词儿”。

但显然，再次与郭帆及《流浪地球》并肩而立，让他感到放松和快乐。

于是，我们的采访很老套地以《流浪地球》开场。

请放心，屈楚萧的回答绝不走套路。

一开始我请他评价自己在《流浪地球》里的表演，他就暴击三连——

“回想自己的表演会觉得哪里有遗憾？”

“哪里都有遗憾。”

“如果现在重拍一场戏会选择哪场？”

“全部重拍吧。”

“就没有一个特满意的地方？”

“我是辣鸡。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是掩饰，确实那时候还没有太多的经验，拍摄的时候也很紧张，需要在几条之内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机会也不多。”

开聊五分钟，我虎躯震了几震。

不禁转头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纷纷老神在在，笑容中带着几分习以为常。

有些问题，他是会先反问的。

比如，问他会不会觉得演员这个职业过于强输出。

他要先搞清楚“强输出”的定义再去分析，反应非常快，把题面上升了一个维度：

“跟任何职业没有关系，跟忙碌程度挂正比。”

有些问题，他答得坦荡有趣，自带互联网深度用户气息。

比如，他知道有人用“电影脸”来形容他。

但对于所谓“电影脸”、“高级脸”的标签，他觉得实在没营养。

“就纯粹像美女帅哥这些词汇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后来被广泛运用，你也是电影脸，你也是帅哥，你也是美女，反正现在大街上叫一声帅哥美女很多人会回头。”

看似金光闪闪的头衔，实则毫无意义的标榜。

他清醒得很。

有些话从别的艺人嘴里说出来，可能会被冠以“毫无求生欲”的综艺效果。

但屈楚萧不同——

他没有任何要跟你客套或者交锋的意思。

你问了，他就答能答的，坦荡也诚恳。

有些我以为会一带而过的细节，他能不厌其烦地解释上许久。

比如，回忆第一次看《流浪地球》的情境，因为我听岔了，他连着解释了三遍。

又比如，我谈起看《媚者无疆》时感觉他姿态挺拔，腰背很直。

没想到他分享了自己右锁骨习惯性脱臼导致“高低肩”的体验。

说起上高中时，因为妈妈买的第一件风衣而自觉矫正驼背，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稚气。

反应最快的时候，是请他代入流川枫的身份评价仙道彰。

他无需任何思考，甩过三句：

“头发好竖，头发好硬，头发好长。”

当时我被他的笃定“忽悠”过去了，后期整理素材才一个懵逼：

流川枫和仙道彰到底谁头发比较长？

较真的时刻也有。

我们聊表演方式，聊演员如何从生活中汲取养分。

他特别不婉转地表示，有些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完的”，接着半开玩笑半开怼。

吐槽自己在学校读书时去做观察人物练习，就“学了个表儿”。

“真正要去观察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而时间仿佛在加速流逝，越来越不够用了——不只针对屈楚萧一人，还有那些跟他一起身处现实的演员同行们。

即使在《流浪地球》大爆之后，屈楚萧能接触到的剧本多了，但不代表满意的概率会变大。

他也还未强大到可以全凭自己喜好去选择角色。

他能做的，一是不禁锢自己，“什么类型都愿意去试”；二是在面对每个角色时都做好准备，每次都给出新的东西。

从2016年主演《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出道，到2019年《流浪地球》破圈，不过四年时间，屈楚萧已积攒起超过绝大多数同龄演员的知名度和作品。

绝不能单纯将这个结果归为运气。

毕竟当初遇上《流浪地球》的制片人张宁时，《流浪地球》还是颗没人看好的“小破球”。

莫名被要求摘下帽子拍张照片的屈楚萧，还以为对方是“骗子”。

直到去到对方的工作室，看到满墙的概念设计图和200多页的PPT，他脑海中又闪过两个字：靠谱。

《流浪地球》前期拍了四个多月，屈楚萧有很多场戏要穿着重达30多公斤的防护服摸爬滚打，甚至连续3天负重吊威亚。

以至于被问及这部电影给自己带来什么时，他想起的不是名利、机会，而是一个发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演戏”。

轻描淡写，甚至有些开玩笑的语气，到别人口中可能会被替换为“坚持”、“努力”等大众喜闻乐见的字眼。

但屈楚萧显然不是那种吆喝着练功的人。

他总下意识地用谈笑消解付出和遗憾。

就像谈及过去的表演，他直言“辣鸡”；说起《媚者无疆》里“长安”仪态的惊艳，他会说“你没仔细看，我有点高低肩”。

不是不给夸，而是，他试图用更确凿的进步证明自己。

进入角色，打磨演技，敬畏职业。

他有成为好演员的那股劲儿，当然，不必让天下知。

采访最后的“快问快答”，差点被我们合力演变成“快问慢答”。

一个关于电影《小丑》的话题，屈楚萧一开腔就要对比希斯·莱杰和杰昆·菲尼克斯的表演。

然后，被一旁的工作人员及时打断了。

在一系列“快餐”问题里，我偷藏了一个能扩展成小论文的：

“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最理想的交往状态是什么样？”

屈楚萧秒答：

“真实。我是一个你愿意对我真实，我就对你真实的人。”

这回答我并不意外，但必须承认，我仍然被打动了。

因为，至少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能感受到他没有使出演员的本能去“表演”真实，而是用真实还原真实。

也许是人生这把刻刀还没给他凿出求生欲，也许他内心强大到撑得起所有赞美和诋毁。

总之，眼前的他很冷静，无戒备。

面对无稽的一题——“未来十年，想成为什么样的男演员？”

他那句“成为我自己”，我信了。